這本舊回憶之作,是邦子在異地─台灣墜機事件,猝逝後的第一本散文;
回憶,竟是那麼地固執呀!
一九八一年八月二十二日,遠航三義空難,機上一百零四乘客全部罹難,其中也包括了日籍女作家─向田邦子。
由她洗練的文字,每篇散文均帶著詼諧,巧妙的鋪陳,參雜內心真實情感,實則為一部視覺之作。
泛黃的記憶雖早已褪色如羊羹,但邦子的文筆卻依然能夠抓住回憶的味道,感動也遍及全身。
閱讀此書,無法一氣呵成;因為每一字都需要細細品讀,深窺其理。每篇散文總是牽連更多的細節,從這一頭到那一頭,再從那一頭回到這一頭。邦子的文字就是有這樣的魔力,牽一髮而動全身。睡前總是會讀上幾篇,每每讀了有酸酸的感覺,便會放下此書,冥想一番。回憶就像是一把鎖,當你不願意開啟時,它卻偏偏與你作對;說它有點壞也不盡然,或許,回憶的時候,往往能夠遇見過去那個最真實的自己;儘管已不復記憶。
※
你總會在向田邦子的文章裡,
找到自己和過去的回憶,
然後,從中獲得了繼續大步往前走的勇氣。
好喜歡上一段的文字。說得很妙也很正中心懷。
邦子回憶父親,藉此文字紀念父親─
晚宴歸來臉頰通紅的父親、
對著母親頤指氣使的父親、
在餐桌上高聲怒斥後躲到廁所偷笑的父親、
半夜硬是叫孩子起床吃宴會剩菜的父親、
朝長官俯首行禮的父親……
我常想,自己是否對於父親我也曾這麼地細微觀察過呢?我想,的確有的。也因此,適逢對某字句有深刻地體會之時,總是會不斷地讀上幾次,以便深深再次回味。不知為何,深深喜愛邦子的文筆,儘管這是首次接觸此書,但對它卻有著那種「他鄉遇故知」之感。
回憶小時候─
搔的孩子們臉頰癢癢的父親的鬍鬚渣、
興高采烈喚醒睡夢中的孩子起床喝熱騰騰甘蔗汁的父親、
全家福在文化中心欣賞俄羅斯芭蕾舞劇,劇場散後,媽媽抱著熟睡的弟弟,而姐姐也安穩地趴在爸爸的背上,爸爸另一隻手牽著我的小手。
每週日一定帶孩子們到那個十幾年前被燒掉的大統百貨公司的爸媽,每次總是會幫我們一人添上一套新衣。弟弟最小,所以總是會比我跟姐姐多了一項戰利品─玩具車。我還記得,每週日逛百貨這檔事一直持續到我念國二。
爸媽學歷雖然不比同學的父母學歷來得高,卻懂得也捨得為我們買好幾套的漢聲系列叢書、小牛頓雜誌讀物;長大之後,才知道那幾套竟是同學間極少有人擁有的。
基於小時候容易感冒,每次上診所愛哭鬧的我,媽媽總是會在看診後買一包熱騰騰的牛皮紙袋裝的紅豆餅給我;當我發燒,媽媽會買舒跑飲料並添加溫開水讓我服用。
諸如這些一直都是在我腦海裡非常鮮明的回憶。長大之後,我也從不忘隨時跟自己提起,我真的很幸福。
或許,從小就不愛跟爸媽要求買東西的習慣,養成長大之後的自己,特別喜愛享受自己賺錢與購物的樂趣,總是認為愛花錢的習慣,不要被干擾才好。偏偏愛花錢的個性,更是令媽媽頭痛卻也無法制止我的。因為,我總是會小心翼翼地處理購物後的產品。我想,那是種獨特的自由。自由之外,我知道凡事該有取捨,所以請爸媽不用為我擔心。
極其喜愛邦子的這本書《父親的道歉信》,除了文字,還有它那溫柔到恰當好處的珍珠外皮。封面放了一段邦子的文字─回憶就像是老鼠砲,一旦點著了火,一下子在腳邊竄動,一下子又飛往難以捉摸的方向爆炸,嚇著了別人。
這本書有二十四篇章散文,每篇就像是這段文字的敘述一樣;回憶被點著了火,不僅從這頭竄動,卻飛也似的也往另一頭爆炸。正如同我閱讀此書,不由得也令我回憶起我自己的小時候與父親、與母親的點點滴滴、一幕接著一幕。
這二十四篇,篇篇都很棒,我獨獨特別喜愛的篇章如下:
‧「隔壁的神明」─此篇章令我讀來有種毛骨悚然之感,當下看完趕緊闔上睡覺。像我這種自己愛嚇自己的個性,仍舊不變。
‧「游魚眼中滿含淚」─邦子細膩地、栩栩如生地描述動物的眼睛,令我捧腹大笑,忘了早已夜闌人靜。
‧「點心時間」─閱讀此篇,讓我想起我也曾與同事熱切討論過彼此小時候那個年代的零嘴。哇!回憶真好。
‧「左鄰右舍的味道」─這篇記載著當時邦子因搬家數次,所停留在記憶裡的鄰居的味道。令我印象深刻的也是令邦子長留記憶的那一段,就像是抹不掉的污點般令人難受。不過,文章末尾出現的“美國家庭的美食氣味”也令邦子的記憶中獲得幸福享受。
‧「孩子們的夜晚」─邦子探索記憶中的愛,用文筆刻畫出細微情節,我特別喜歡一段文字:『對孩子而言,夜晚的走廊陰暗,感覺有些恐怖,廁所更是可怕的地方。但是只要聽見母親削鉛筆的聲音,心頭總會自然平靜。安心上完廁所後,瞄一眼在客廳削鉛筆的母親的身影,然後鑽回被窩繼續做未完成的夢。』
‧「老鼠砲」─邦子所描述的過往情節,結局簡直是天外飛來一筆,極為震撼。幾十年遺忘的臉孔以及姓名的死者,邦子在一瞬間湧上心頭,也算是對死去親友送往迎來的燈火吧!
‧「海苔壽司捲的兩端」─邦子熱愛食物的末梢、尾端;給自己的理由卻是:因為人生的苦頭吃得不夠多,所以才要藉此更深入體會人生的滋味。這篇內容道盡邦子的特殊癖好,因喜愛食物末梢還得與父親相搶的鏡頭,十分逗趣,令我不禁笑了起來;父母與子女真是奧妙呀,連這種微不足道的小小怨恨都充滿了懷念。
回憶的烈火熊熊,像是塊珍寶傾填於腦海;以跳躍式的串連記憶筆觸,篇篇溫馨與出人意表。令我讀完很想再閱讀一遍之外,該死的欲望令我很想衝動地蒐集邦子的所有著作。
我好想跟辭世的邦子說:「我愛極了妳的文字;永遠的大和民族的張愛玲。」
留言列表